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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磊/傅经年X高觉新】败絮(五)

传送门:【1】【2】【3】【4】

超字数了,不想分开,我要发扬作者后记的光辉传统。







---------------以下正文---------------







    傅经年随着高克明里里外外转了几遍,路过水阁的时候,发现女人们已经张罗着凑起一桌麻将来,见他走到门口,就大声招呼他进去,他连忙摆手说不会。她们说这玩意儿简单得很,大有给他传授一课的意思。他寻思这些人是没法商量的,倘若你像现在这样说不会,他们便要教你;倘若你说技术不精,他们便觉得你是敷衍了事不愿上桌,表面虽放你过去,心里指不定怎么鄙视;倘若你什么都不解释,只说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牌桌上,那更了不得,说你自命清高,目中无人的肯定不在少数。

 

    傅经年愁眉苦脸地抱了抱手,在屋里那些闪着精光的眼睛上扫了一圈,说道:“不是不赏光,经年实在是有个毛病,不愿赢也不愿输。赢了总觉得赚了人家便宜,打心眼里难受,我这人又偏偏输不起,输了也难受,所以为了大家都舒服,我一向不上牌桌,久了技术也不行了,赢也赢不了,夫人们就放我一马吧。”

 

    见他说的诚恳,真真切切的满脸愁容,又搬出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来,女人们都咯咯地笑开,放他继续游园去了。他紧追着高克明的步伐闷头苦走,只觉得胸中抑郁憋闷,又有惶惶不知所为的空虚感觉。来这里的目的一样都没达到,高觉新又不知所踪,再转下去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奇特古怪的事。大户人家真是麻烦,他想,礼数多,花样多,人心里的沟沟坎坎更多,哪有训练场上来的爽快。就算不是明枪,专说暗箭,那样的勾心斗角也是生死博弈一般的,比这话里有话指桑骂槐的憋屈,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后厨忙活了很久,等到开饭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传话的小厮绕了整个园子,才在后面的池塘边上找到遛弯的人,高克明便急急忙忙带着傅经年回到正堂。餐桌已经支起来,傅经年见了心里着实一惊,虽然没有大宴会那种海参鲍鱼的排场,整鱼整鸡也是有的,下酒儿菜都摆得齐全,白瓷盏码在桌沿,里面应该是盛着酒液,处处昭示着殷实的家底和摆在明面上的奢侈,不知是一贯如此,还是因为他的缘故特意如此。

 

    “傅长官,不知道您的口味,就胡乱摆了一桌,您多担待。”高克明引他到老太爷附近的座位坐下,口中忙不迭地念叨,毫无诚意地道歉,语气上扬得过头,藏不住炫耀。

 

    傅经年不会客套,顿时觉得窘迫起来,话也没说就落了座。他四处望了望,仍然没见到高觉新的影子,倒是见到了不常回家的那个二少爷,笑得恬恬淡淡,不像觉慧那么焦躁,也比觉新少了几分哀愁。桌子的四周围坐了高家三代人,彼此之间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他们表面上看似和美,高家一向给人祥和的印象。但是细看之下,他们又有着令人惊叹的天壤之别,不同辈分之间有,平辈之间也有,如一个巨大的缓缓前行的车轮,老一辈已经有半边都掩藏在黑暗之中,还倔强地不肯谢幕,而新生的一代早已站在灯光之下,却又束手束脚,望着世界慨叹,不知该如何迈步。傅经年克制不住地去想那个满面愁容的人,他属于新的一代,却又像老一辈的遗珠,他深深桎梏于陈旧涸泽的困顿,但是一瞬间的眼神又清亮得让人疑惑。傅经年说不上这种感受,是一种颠簸而坎坷的感受。他从一开始就在排斥跟高觉新有过多的接触,他猜想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太复杂,以致于每次接触都会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过错,长久地意识到过错会让人消沉。他迫使自己收回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餐桌上,劝说自己过了这顿饭他对高家的礼仪就完毕了,不需要再登门,自然也不需要记挂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坐在高老太爷的附近,自然离陈姨太也不远,她此刻正欣喜地给他介绍五花八门的菜色。他的筷子放进那盘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时,她便说这是白水煮熟的兔肉切成丁状,浇上勾芡好的汤汁。他又转向摆盘精致的几条年糕,她便说这是本地特有的红糖糍粑,要提前手打出来才软糯劲道。但他的注意力全不在此,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留下来是个错误,他不时望向对面,企图从二少爷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大哥呢?”觉民无意间问了问身旁的长辈,其实他本意也没有当要紧的事来问,想大哥可能是被派去实业公司考察了,却迟迟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应,旁边的人都欲言又止,连伺候上菜的鸣凤都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退到一侧去了,这才让他觉出问题。

 

    “大哥怎么不在,连三弟都出去了?”他小声地问四爸,四婶抬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用筷子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可惜没止住他的好奇心,他又问道:“傅长官是大哥的朋友,怎么也不见大哥出来?”

 

    “好好吃饭,鸡鸭鱼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啦。”四婶恼怒地怪罪了他一声,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觉民看了看傅经年,才发觉他一直在盯着这边,想必刚刚那出闹剧都落在了他的眼里。傅经年的目光穿透力很强,汇聚集中钢刀一般锐利戳在人身上,他心里一震,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四肢百骸都被看了个通透,愈发想不通以大哥的性格怎么会结交这种人。

 

    傅经年本来也是想问,见觉民抢先一步问了,就安然静候着回答,谁成想气氛竟诡异起来。他立刻陷入烦躁踌躇的境地,自己是客人,主人的家事本不该管得太多,但又像含了根鱼刺挑的身体里一刻不消停。他没停筷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高克明一句:“大少爷是吃过饭了?怎么不见他上桌。”

 

    高克明还没言语,陈姨太耳朵一竖就听见这边的谈话,连忙抢道:“这不是怕给您招惹一身灵柩里的阴冷晦气,觉新替觉慧拜祭神灵去了。”

 

    “灵柩怎么就会给我招惹晦气?他又怎么是替觉慧去拜?”傅经年这才停下筷子,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姨太,直看得她脸上青红不明。

 

    陈姨太呛了口水,猛烈地咳嗽了几声,捋平了气息才答:“这三弟回了学校,就只能他去了。”

 

    “求神拜佛也不在晚饭这段时间,不如叫他过来吧。”傅经年觉得不该把话说的太死,打着圆场。

 

    “后厨已经备下他的饭菜了,傅长官您不用担心。”陈姨太赔上笑脸,一心想把傅经年安抚好了,她好继续介绍那些菜品。

 

    傅经年皱起眉,显然火气未消,语调也提高了不少:“我担心什么?我是说一家子人要坐一起才好,你非这会儿把他支出去,若是办正事我也不好拦着,但要是为了我的话就真的不必要了。”

 

    高克明见状不能不管,接过话茬笑道:“诶瞧您说的,您的事怎么是不必要的呢,您的事是头等大事,是最必要的。况且觉新他自己要求,我们一听觉得有理,就随他去了,这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宴,人凑不齐是常有的事,再说三弟不也走了吗,您下回要是赶上逢年过节再来,保准人是齐的,连个丫鬟都少不了。”

 

    “就是就是,怎么倒成了我把他支出去的呢。”陈姨太连声附和,一脸苦相像承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得旁边的高老太爷也是一头雾水。

 

    傅经年看他们越说越不靠谱,也没留下多少好脸色,听着方才的话,他只觉得牙关发冷,刚入喉的酒液像一团不清不楚的火苗,撩了一片又找不到病灶,哪里都隐隐作痛。一把竹筷在桌子上一拍,就起身向外走去,全不顾身后大大小小的阻拦和议论。

 

    出了西院,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不光有失礼数,更是鲁莽至极,高家本就曲径通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相似的景致,他一个外人初来乍到,主干道都没摸清楚,凭借个三言两语的到哪里去找人,这下要是碰上追出来的家人不定会有怎样尴尬的光景,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突然间这么没头没脑,什么都不想就冲出来了。他回想起之前那一刻,好像理智一瞬间给一种无形的深渊吸走,肢体一下子全听了情绪的指挥,放肆开来。

 

    身后突然闯过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竟是二少爷。

 

    “傅长官可是要去找大哥?”高觉民扶着假山喘气,斜着眼睛看他。

 

    “是。”

 

    “我多一句嘴您别见怪,长官和我大哥的关系到底如何?”高觉民直起腰,眼带狡黠,他见傅经年的面色下沉,好奇心更是疯狂地滋生。

 

    “普通朋友。”

 

    高觉民突然笑起来,傅经年狐疑地盯着他,不知道有什么不妥。

 

    “抱歉,”他强忍着笑意朝傅经年拱了拱手,“只是你俩看起来实在不普通,我大哥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的意思是,出了那件变故以后,他就一门心思远离社交,连句话都不愿同外人讲的,你看起来又是冷冰冰谁都不爱搭理,真想不通怎么成了朋友。”

 

    “是什么变故?”傅经年暂且放着那一大段不知所云的推论不管,问他感兴趣的地方。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要是想知道我找时间慢慢跟你说,你现在不是要去找大哥吗,我猜他肯定在灵堂里拜神位的房间,我带你过去。”高觉民咂着嘴玩味地哂笑道。

 

    傅经年巴不得有人领路,心说看在这份儿上,就不追究你刚才笑得不明不白的罪过,惴惴不安地跟在高觉民后面向灵堂走。走近一分,情绪就低一分,他定下心神来,翻涌的血气回巢安放在各个孔道里,这才开始觉得寒气彻骨。天气越来越凉,他跑出来时没顾上拿披风,就穿着精纺的衬衫套了件军装夹克,冷风一吹只觉得胡子都沾上了冰渣,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灵堂的湿气更重,大概是里屋为保鲜那些花篮和故人面容撒了水的缘故,让空气一冰,冷气也更重,他走进去的时候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满眼的白绫晃得他有些眼花。傅经年抬头还没看清那些牌位和匾额上题的字,就听见身边高觉民焦急地喊了声“大哥”,就踏着纷乱的步伐跑进侧室里去。

 

    他有些恍惚地往侧室里走,那里是供奉神位的地方,装潢偏暖色,白绫到这个屋外就止住了。但侧室背阴朝北,又狭小逼仄,比外面的阴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踏进门口,见屋里正中跪着个人,面色煞白憔悴尽显,不是觉新还能是谁。他只穿了在门口接傅经年进屋时的那一身,冻得唇色泛紫,全身上下都轻微地打着颤。觉民蹲在他身边扯他袖子的时候,他才收回点神志,僵硬地偏过头,一双眼睛空洞迷茫地看向进屋的两个人,目光落在傅经年身上的那一刹那,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不见了,摇摇晃晃地像随时要晕厥过去一般。

 

    “你,你…”傅经年张口结舌地站在门旁,力气一点一点流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震惊和困惑,“你这是干什么?”

 

    “哎呀傅长官,这里简直要冷死人,待久了对身体不好得很,您怎么跑来这里了,快回去吧!”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杂乱呼喊,原来高家的几个子嗣见傅经年跑出去后,一合计想他是向这个方向来了,只是没想到在觉民的带领下他抵达着这么迅速,是以晚了一步。

  

    “大哥,你先起来。”觉民没理会外面那些乱哄哄的人,手上使着劲要把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忽见他眼色一动,冷汗顺着鬓角不停地往下淌,吓得觉民不敢再强行去拽他。

 

    高觉新本以为那两个时辰顶多一顿饭的功夫,熬一熬就过去了,结果这屋子实在要人命,膝盖刚一着地就针扎似的疼,不过也好,他自嘲地笑笑,想起都起不来。屋外躺着父亲和不明不白就走了的五妹,他又回想起生母对自己的嘱托和期望,自己却一点儿也没办到,酸楚掺着疼痛一并涌上心头,泪水流到一半漏风一吹就干涸在脸颊上,不过平添生涩的绝望。他正意识恍惚,突然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等那人的脸逐渐清晰,他只觉得血液都冻在了狭小的凹室里流不畅通,连带着呼吸都阻滞在胸腔内。

 

    他不该看到自己这样,这样狼狈和无助地瑟缩在角落里无计可施,外面不断到达的人只是让他更加无地自容罢了,觉民伸手过来扶他,稍微移动一寸就发现膝下的骨头碎裂一般得痛,他掐着指尖要觉民赶紧停下,低下头大口地吸着凉气。

 

    “你们就这么对他的?!”傅经年声色俱厉地吼道,瞪大的眼睛扫过身后的一干人等,沙哑破碎的声线在上空回荡,撞上红褐色的横梁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个人心里,一时间无人敢开口接话,甚至都不敢抬头和他目光相接。

 

    “还告诉我是他自愿的,这是他自愿的?这能是自愿的?!你们是要逼死他啊!”傅经年再也没办法遏制住怒火,便任由其散发喷射出来,“我还说你们怎么都拦着不让我过来,你们…你们…”

 

    他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几步奔到高觉新身边,想起自己披风不在,三两下就把军装外套除下来往高觉新身上一盖,半蹲着凑近他问道:“能起得来吗?”

 

    高觉新没料到他的动作,脑海里一片空白,等他凑过来几乎贴上自己的脸,才有意识地往后撤了一下,摇了摇头,又使劲点头,努力攀上他伸过来的胳膊咬着牙动身。傅经年触碰着他冰凉的掌心,只觉得每一步移动都伴随着不可忽略的颤抖,无需费力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经历的痛苦,长不如短,他心一横把人往起一带,只听他发出一声沉重到极点的闷哼,随即倒在自己怀里失去了意识。






TBC


作者叨逼叨:我还满喜欢觉民的,所以给了他个(几乎ooc的?)出场,以及,觉得快甜了大概是你们的错觉,因为觉新的单箭头要开始啦(傅长官不是中央空调啊,也不是撩完了就跑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姨太介绍的那几道菜我问了一下成都本地的同学,她说了她爱吃的那些比较传统的小吃,第一道就叫兔丁,主要是汤汁要配好,第二个就是糍粑,我就知道一种叫碱水糍粑的,有点像魔芋条,也不知道跟我写的一不一样,还有钟水饺什么的,我都没写进去,你们有没有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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