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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尔反尔

【雷磊/顾罗】似水年华(换妻梗)

最开始,孙红雷和罗书全是一对,顾小白和黄磊是一对。

后来,顾小白和黄磊在谈分手,孙红雷和罗书全火花也慢慢消散。

(彼时雷磊二人非当红演员,只是片场二三线配角。)

全员单身,私设慎重。

他们都不属于我,但我真心希望他们属于彼此。




---------------以下正文---------------




雪还在下,比刚刚小了一些。窗外铺天盖地的白,刺得眼眦生疼,连酒吧里靛色的冷光都比往常显得柔软暧昧。

吧台旁边的中年男子晃着手中的倒锥形玻璃杯,橙黄色带着点甘草香的液体微微颤动,顺时针打着旋,撩过杯口固定的半片柠檬下部。

他身边有个作家模样的人,穿着灰色的高领羊绒衫和随处可见的牛仔休闲裤,厚实带毛的大衣和格子围巾缠在一起,搭在他左侧高脚椅的靠背上。手指交叠攥在玻璃杯外围,像是在取暖,前提是忽略杯子里盛的加冰苏打气泡水。

 

“你那个,”他指了指同伴的酒杯,“好不好喝?”

 

同伴停下手里摇晃的动作,而后酒杯稳稳地落在台上,被力道推着走了一条完美直线,停在他面前。他就拿过来喝了一口,几乎喝掉大半杯的一口。

 

“橙汁嘛。”他撇嘴。

 

“橙汁兑伏特加。”同伴浅笑着收回杯子,把所剩无几的酒液吞进口腔。

 

“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吗?”他问。

 

同伴不出一言,只出神地看着空了的,透亮的玻璃,看着不断变幻的彩灯在杯口一小块缺损上折射,看着穿浅褐色马甲的侍应生来来回回忙碌,直看得双目酸涩,不得不阖眼稍作休息为止。

 

入夜伊始,屋里的人没有结束狂欢的理由。人声鼎沸,熟悉的陌生的都能南辕北辙地聊,那些装作不经意交汇的眼神简直露骨得让他哑然失笑。

 

他等了一会儿,咬了下唇一下,又等了一会儿,最后才偏过头看着吧台后面墙上的飞镖靶子,悠悠吐出一句。

 

“小白,我们分手吧。”

 

###

 

“卡!这条过了。”摄影板磕在一起,导演扶着额从摄像机后面钻出来发布指令,“换下一个布景,群演去后台换服装。”

 

罗书全紧张兮兮地抱着背包在影棚里等,看着孙红雷走过来,腾出一只手把镜框向上推了推。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孙红雷带点责备的意思看着他,看得他有点脸红。

 

“你说演戏重要,怕打扰到你。”声音软软糯糯,让孙红雷对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内疚,自己生的什么歪门邪气呢,人家明明是出于好意过来的。

 

他于是叹了口气接过背包,笑吟吟地拉着罗书全向后台走。

 

“喏。”孙红雷从摆满道具的长桌子上翻出一摞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下接满递给罗书全。

 

“哎,不用,你先把包打开。”罗书全虽然说着不用,但还是接过杯子,朝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努嘴。

 

“什么呀?里面。”

 

“零食。”罗书全双手捧着热水喝了一口,眼睛透过满是白雾的镜片上方往外瞟,闪着点碎碎亮亮的光,脸埋在杯子和围巾后面显得略微孩子气。

 

“啊?”

 

“怕你吃不惯剧组的伙食,就买了点儿过来。”

 

“唉这有什么的,谢谢你呀书全。”

 

“你这次,还要多久啊…”罗书全从沙发上扫罗出一小块空地,坐下,有意无意地问。

 

“这刚开机没多久呢。”孙红雷有点吃惊地看着他,罗书全眨着眼躲开他的目光,脸上有点发热,开口解释:“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那你就一直住在剧组了?”这也是他随口问的。

 

“嗯,离家太远,来回跑上妆什么的都麻烦。”

 

罗书全没言语,缩在沙发角落里盯着自己手上的纸杯,仿佛能透过那个看到方才把它递过来的人似的。

 

“家里有事吗?”孙红雷觉出点异样,又看不到更深,有什么东西遮掩着藏在雾蒙蒙的灰霾后面,让人心下烦躁。

 

“没。”罗书全抿起嘴冲他笑。

 

“单位呢?”

 

“也没,都挺好。”

 

之后就再没人说话了,直到有工作人员来带孙红雷去试装。大概是室温太高的缘故,罗书全目送他出去,觉得围巾绕着脖子缠得有点紧,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转头看见背包里露出一角塑料包装的零食,伸手扽过来一小包巧克力豆,拆开送进嘴里。也不知道红雷爱不爱吃里面有花生的呢?罗书全想着,一包就嚼完了。嘴里的甜腻开始发酸,他还窝在软垫上没走,他觉得有点累,在刚刚说‘挺好’的时候,在等着导演喊停的时候,在他说要长住剧组的时候,一种黏糊糊潮湿的困倦裹住他,慢慢渗进他的围巾,渗进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被空旷的房间和凌乱的摆设无限扩张,最后他几乎无法从沙发里面起身,只想长久地静止于此,坐到时间尽头。

他又想喝酒,他没喝过几次,也不怎么会喝。很久以前跟一个刚分手的女性朋友喝过,那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他却前所未有地需要一杯不论什么带度数的东西,医用酒精都好。

 

###

 

顾小白脸上少有的平静,跟他平时不符,跟他任何时候都不符,这让黄磊有些担忧。他寻思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却被一团巨大的空虚和撕裂感哽住,电音混响让他头痛欲裂,嗑嗨了的少男少女在离他不远处嬉闹。

 

“还是不行吗。”顾小白苦笑,“我们从桂林走到云南,又从云南回来北京,现在在后海旁边的一间小酒吧里,外面是一大片冰场。”

 

“.…..”

 

“如果换做春天走,冰场没有冻得那么死,会不会好一点。”

 

“小白。”

 

“至少能留几张说得过去的照片,不用蜷在这里喝气泡水。”

 

“小白。”黄磊又叫了他一声,皱着眉,手指在内眼角按着。

 

“我听到了。”

 

“.…..”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你总要强迫自己往下走,督促自己不能在这个当口刹车,停下了就前功尽弃,万劫不复。但还是难,不容易,黄磊知道,所以这一步他来走。小白是诗人,和曾经的他一样,他知道怎么样最疼,却没办法完全避开。

 

“我有点撑着了。”

 

“出去走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冰天雪地,像多年前他们相遇的时候那样。当时他们要年轻得多,年轻到想象不出以后的事。那时黄磊在大学里做电台,有一票小众的追随者,茶余饭后他举着攒钱买的二手录音笔在校园里闲逛,看到什么讲什么,讲到话剧,讲到电影,讲到住院的姐姐,讲到最近在看的书。顾小白兼职做打字员,敲着别人的铅字做着自己的梦,梦到别人在敲他写的铅字。

 

初冬的第一场雪,因为客流太多,他们共用了校内咖啡厅的同一张桌子,自此《黄磊时间》就请到了‘知名社会情感学专家’顾小白常驻。

 

顾小白不恋旧,说起来,黄磊对往日的怀念甚至比他来的更旺盛一点,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怀念。他是导演系,毕业之后作家梦没断,有笔有墨有四方天地,没有面包和床也能活蹦乱跳。黄磊是表演系,自然而然当了演员,他形象好,顾小白清楚,虽然他一直对外声明他不是因为这个才追的黄磊,但是事实如此,他总不能为了证明自己的真情去自戳双目。

 

过着过着,什么东西慢慢就变了,慢到没人察觉,就像你某一天突然在床上惊醒,一身冷汗地开灯坐直,发现记忆深处的一个朋友的脸模糊了,你开始慌张,因为太害怕忘记,但是清醒不是只能说明美好都留在过去吗,这个理由又让你心安理得。

 

二十八岁的黄磊在随笔里面写下“没有冲动,就没有诗思。”,那时他在十七楼,高耸入云,不食烟火,顾小白也在他旁边,够着天边雪白的云。好像梦中的景象,一切都停止了。但人不能永远靠那点冲动活着,那是云,是不会落雨的云,是随时随地会飘走的云。黄磊惊觉了自己的变化,为了暗恋桃花源剪去的长发留不起来了,这时候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家在一层。

 

他害怕了。

 

他不是害怕自己的变化,他害怕跟自己的变化相捆绑的一切,他望着顾小白的侧脸,会构思他们的未来,真正让他恐惧的是,他什么都看不到。

 

两个活在梦境中的人,谁先醒,谁先死。

 

顾小白站在冰场的围栏外,看着众生在滑溜溜的冰面上打滚。他突然想拿一些极其烂俗的梗去问黄磊,得到诸如“爱过”,“不后悔”,“下辈子”之类的回答。他读过的书,让他说不出自己的话,他想起性灵生活的本质是爱,做慈善事业,或是保护别人,并不一定就是爱,如果仅仅是那么做,把人当成简单的物品,自认为慷慨或明智,其实根本算不上是爱。爱是两个人心灵相通,通过那一个人,找到神的光辉。他的神在哪儿呢,在雪里埋着吗,在哪个酒吧的犄角旮旯里坐着吗,在天上吗,这太扯淡了。

 

“我们算结束了吧。”顾小白终究没问出来。

 

“对不起。”

 

“我还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回去吧,太晚了。”顾小白转身回了酒吧,他没往回看,似乎只要回头,就再也走不了。

 

###

 

收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剧组张罗着去吃夜宵,但是被冷风一吹兴致就掉了大半,最后能组团的也不剩几个。

 

孙红雷给罗书全发微信,没人回,虽然他也没指望罗书全凌晨三点还醒着,只是在后台没有找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的感觉让他心里发紧。

 

他跟罗书全是合租关系,刚出道那会儿,接不到什么片约,经纪公司不重视,到手里的工资少的可怜,罗书全是软件工程师,做的项目不大,勉强糊口,合租租金对两人来说相当于减半,负担清了不说,哪天谁撞运气发了笔横财还能有骨气地丢掉泡面桶,拼单叫个外卖来吃。

 

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谁也不知道,可能只有房东太太看到孙红雷穿着掉色的蓝衬衫,罗书全穿着染成蓝色的白衬衫的时候才发现了点苗头,随后这个苗头也没有长起来,可能跟当事人自己都没想明白有关,他们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舍友不足以概括他们的关系,却不知道什么能概括。像玛丽苏文里女主角的身世一样扑朔迷离。

 

于是他们依旧是舍友。

 

“你在哪儿。”孙红雷发了条语音,等了十分钟手机还是没震动。

 

不会有事儿的,罗书全三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没带钱,不过是从城郊到市里,不过是两个小时公交,一个小时地铁。他是晚上十一点钟到的,回去虽然赶不上末班车,但也有出租啊,打车软件随便叫一个就可以。

 

想想,就他妈不会有事儿的。孙红雷就差没抽自己一巴掌。

 

“书全!书全?”孙红雷在终于打通电话之后,听着那边嘈杂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吼起来,“你现在在哪儿!”

 

“…红雷?是你吗?”

 

“是我!你跑到哪儿去了?!”

 

“我在…我在,这是哪儿啊,”孙红雷听见对面在嘟囔,还有别人的说话声,玩笑声,刺耳异常,罗书全嗓音懒懒的,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你说啥,叫啥?哦,似水年华,似水年华!听到没,我在酒吧里面。红雷,我在酒吧里!”

 

孙红雷脑子翁的一声炸响,罗书全的生活从来三点一线,连公园都不愿去。

 

“你等我,我去接你!”孙红雷扯着脖子对着话筒叫。

 

“你,你不用,不用来,我在这儿,挺…挺好,他特别,特别有意思。”          

 

谁,什么有意思,有个屁意思,挺好你个亲娘七舅老爷。一股无名之火燎得孙红雷心口猛烈地跳,他觉得自己简直连眼球的血管都涨的快要爆开。罗书全不会喝酒,他知道,罗书全自己也知道,听着耳机里传出的明显已经飞上云端的慵懒声线,孙红雷只觉得眼前弹出了无数个“陌生男子深夜泡吧遇歹徒。”,“酒后走夜路,男子被诓骗上车卖到山区。”一类大写醒目的新闻标题,他抓起外套随便一披就往外面闯,又硬生生被风雪堵了回来,拉进绒帽,又添了围巾和手套才重新跑出门去。

 

书全,等我,千万别跟陌生人说话啊。他在心里默念,像个午夜狂奔的神经病人。

 

###

 

一只蝙蝠蹭着木屋房檐倒挂的冰凌飞回自己住的窝,黄磊把手揣在兜里,还是无济于事,严寒躲在室外任何一处刁钻的角落里,摧残着行路的人。他的目光追着那只蝙蝠,结结实实地撞上一根冰柱,掉落在旁边低矮的,只剩下光秃秃枝杈的灌木丛上,扑棱了几下,肉眼可见已经命不久矣。他向胡同口走去,想着别的事,眼睛看着脚下的雪,在鞋底压成一个个黑色的印子,一阵风吹过来,他猛一抬头,直看着一个男人不带缓冲地扑过来,跟他撞了个满怀。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人脚下一滑,跌进旁边的树坑里,正好裸露的树根硌在尾骨尖上,疼得黄磊眼泪差点落下来,半天说不出话。

 

男人看他表情极为狰狞,也被吓到了,以为是撞坏了什么特殊部件,赶忙伸手去扶。

 

“别!别碰我,”黄磊闭着眼咬着嘴唇狠狠地吼了一句,“我歇会儿,歇会儿就没事儿了。”

 

男人自知理亏,就半跪在黄磊旁边等着,狭长的眼睛使劲往胡同口里面张望,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停地调整跪姿,黄磊等着疼痛褪去,蹙着眉半睁开眼睛,就发现那个人正以极高的频率看腕表,呼吸急促得要命。

 

“你赶路啊?”他扶着树根问了一句。

 

“嗯?嗯,对,你到底咋样,有事儿没事儿啊。”孙红雷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腕,搓了搓脸,手机拿在手上,膜碎了一块。

 

“不是,你赶路也别那么玩儿命跑啊,这黑灯瞎火的。”

 

“是是是…你没事,那我走了啊。”

 

“我没事儿,走吧走吧,往后悠着点儿我的妈哟。”黄磊撑着地慢慢爬起来,掸着身上的雪,他动作不快,男人站在一边急的直跳脚,让他看着竟觉得好笑。

 

“诶对,先生您知道这里面有家叫似水年华的酒吧吗?”孙红雷往手上哈着气,一边儿祈祷他赶紧掸完衣服放自己走,一边儿不忘探路。

 

黄磊一怔,动作不由得错了半拍,他在干枯的树底下,在黑夜里,看着对方笔杆条直地在雪地里杵着,雪花一片片落在他黑色单薄的外套表面。似水年华,似水年华,这让他有些错愕,攒了一夜的冷静像被轮胎轧起的石子击中了裂缝,差点支离破碎。

 

“不知道啊?没事儿我自己找吧…”孙红雷看他半天不张口,以为是没戏,跺了跺脚就要继续跑。

 

“哎!不是在这儿,酒吧不是在胡同里面,在后海!瞎跑什么呀,你个大傻子。”黄磊反应过来,气呼呼地训了他一句,结果脱口而出的话反倒吓了他自己一跳。孙红雷脸上露出明显惊喜的神色,讪笑着往他身边靠,求他带路,好像也没在意那个称呼。

 

黄磊不想回去,但他还是去了,拗不过那个男人拽着他的帽衫摇晃,几乎无赖的纠缠。回去看一眼也好,他想,再看一眼也没什么。

 

###

 

“所以说小胡萝卜,实际上是…”

 

“从大胡萝卜削出来的。”

 

“削出来的,哈哈哈,”罗书全枕着自己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酒精让他抬不起头来了,“云…云中鹤,那个大恶人,还是,是徐志摩的号。”

 

“连慕容复都是照着他的模子刻画的。”

 

“我的天呐,小白,你咋知道这么多的。”

 

这是我的工作啊,顾小白心想,我是导演,得看乱七八糟的书才写的出剧本啊。居然还能靠这个聊天,他以前没有过,而且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并不厌恶被赞赏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忽略得太久,他跟黄磊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刻,因为黄磊什么都明白,太明白了,自己同样。

 

他还是喝气泡水,他旁边的这个男生一开始跌跌撞撞地进来,满头白雪,一屁股坐在他搭衣服的椅子上,像是第一次知道酒精为何物的样子,拼命灌着酒,醉了就扯着他说话。大眼睛亮的吓人,胡言乱语地夸他,也不知道在夸什么。

 

“你喝醉了,全全。”他故作深沉。那人叫罗书全,是他要求自己管他叫全全,苍天为证。

 

“是啊,”罗书全闭着眼使劲点头,“对啊,不醉我来这儿干嘛,我又不找女朋友。”

 

“.…..”顾小白觉得词穷,他搞不清楚状况。

 

“我,我,我,”他哼了半天,没说出一条表意清楚的句子,最后还是换了个主语,“又没人会喜欢我。”

 

怎么可能!顾小白觉得自己眼睛附近的肌肉都被拉开了,他回忆了一遍自己笔下诞生过的男主们,确实没有一个像罗书全这样,但罗书全的话又让他真真切切地觉得荒唐透顶。风月场上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事,罗书全不懂,他不懂的东西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游戏开发太久,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设,一个理想的,用于养成的人设,你所做的一切,你的动机和制造的结果都会影响到他。

 

顾小白觉得他傻,喝了酒更傻,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哪怕有一点伪装,都会变成作妖的那个。作家的本能驱动着他审视眼前这个喝高了的小胖子,他捕捉着他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睫毛上氤氲的水汽和淡粉色的微醺。但太过狭窄的认知局限了他的分析。他发现罗书全可能跟他想象的脆弱大相径庭,相反,他所呈现出来的脆弱恰恰是他的自主选择,是他心甘情愿。他不是善良,是选择了善良,他不是善于包容,是愿意包容。这点隐秘又专属的发现让顾小白沾沾自喜。

 

你把他当什么?他反问,你把黄磊当什么?你把自己当什么?你把你三十多年录入和产出的字当什么?你以为写书呢?

 

不过就这样一直写下去没准不坏,顾小白又要了一杯气泡水,真的不坏。

 

###

 

后海的街还是清冷,凌晨的路上没有人。

 

卖场的歌手在后台抱着吉他聊天,歪歪斜斜地戴一顶鸭舌帽,穿着松松垮垮的马甲,破旧的靴子可能都无法抵御外面的寒冷,因此他们都端着饭盒挤在后台。

 

两个人一开始是跑着的,后来黄磊扯着孙红雷的袖子让他停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趴在栏杆上喘气,手都是颤着的。孙红雷忧虑又抱歉地退到一旁,最后像是下了挺大决心,走上前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抱歉…”孙红雷一开口就被黄磊抬手打断了,他还喘着气,话也说不完整。

 

“我歇会儿就行,没事儿。”他扶着栏杆还在往前走,脚下有点虚浮,孙红雷想也没想就一把拽过他的胳膊挽着,夜幕衬得他脸色有点阴沉。

 

这傻子怎么干什么都这么大劲儿,黄磊心里叫苦,但感受到对方毫不动摇的力量,又想把全部的重量交付过去,他侧头扫了一眼,那人正和刚刚把他撞到的时候一个样子。

 

“我真没事儿。”他补了一句,就移开目光,向街边寻找牌子了。

 

孙红雷把手收紧了一点,他想着罗书全,又想了点别的,这点‘别的’把什么都搅乱了,‘没事’和‘挺好’,是不是差不多呢,为什么他们都爱这样讲,或者说他们除了这个什么都不爱讲。像一团刚发好就拍在案板上的面团,粘在木头上拔不起来,扬起一片白粉让人睁不开眼,嗓子眼也是痒的。

 

“所以你也是演员喽,哪里毕业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北影。”

 

“哦,挺好,北影最近几年表演是上来了……”孙红雷正说着,突然觉得怀里有一股劲道把他向后一拽,就停下不动,转头发现黄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点瘆人。

 

“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被人揍的。”黄磊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像背台词一样正经。

 

“啊?啊,我不是,我不是说你们……”孙红雷渐渐明白过来,舌头却打了卷。

 

“我开玩笑啦。”黄磊绷不住翘起一边嘴角,拉着还没缓过味儿来的孙红雷接着往前,一边传来小声憋着嘴的嘀咕让他挺开心。

 

后来那块牌子就在眼前了,他把胳膊从孙红雷圈成一圈的手臂里抽出来,指给他看。

 

“就这里。”他颔首看着上面,觉得自己一定还是笑着的。

 

“谢谢你啊,你,你叫啥来着。”

 

“黄磊,哎哟喂你都问三遍啦。”

 

“谢谢你啊磊磊。”孙红雷挠了挠后脑勺,拨弄了一下刘海问黄磊自己形象还行不行,黄磊一脸心酸,重重点了点头。

 

“你一起进来吧,里面暖和,你正好坐下歇会儿刚刚跑那么久。”孙红雷还是在意方才自己的不顾一切,静下心来,嘈杂就封在似水年华里。酒吧里飘出来的光让他看得清楚很多,他发现对方其实长得相当好看,有点发福的体型挡不住精致的五官。

 

还是底子好啊,他对自己今后的演艺事业产生了点危机感。

 

“我不进去了。”黄磊敛了笑,“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

 

“啊。”孙红雷又惊呼了一声,今天自己说的话真没有一句能听,人家明明才告诉他跟前男友在这里分的手,已经被自己自私地拉过来重游故地,居然还被问这种问题,“你看看我…”

 

“大傻子,赶紧去吧,一会儿你要接的人走了,走了就不好等了。”黄磊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像是在说给自己。

 

“真是。”孙红雷应承下来,又道了句谢,转身推开玻璃门,暖气让他停滞的血流上涌,他再向窗外张望已不见黄磊的身影,大概是走了吧,他也确实没理由留下来。他站在窗前愣了一会儿,觉得有一块地方空了,像是雪地里突然移走了一辆车,一棵树,剩下一个没被覆盖的空间,突兀地暴露着,让人不知道该用什么填满。

 

黄磊退到水边,倚着栏杆。心脏还在以大致规律的轨迹跳动,只是频率加快而已,孙红雷推门的一刹那,他几乎窒息地看到顾小白仍坐在吧台那个相同位置的背影,灰色高领衫牛仔休闲裤,搭着大衣和格子围巾的椅子坐着人了吧,他不知道,他没有再看了,眼前只剩下那个背影。

 

果然还是不容易,他深吸了一口冷风,冲着亮灯的街扯出一个无比酸涩的笑,不过还好,孙红雷应该能接到他想等的人吧,一定可以,每个人都会幸福。

 

该走了,天快亮了。

 

###

 

孙红雷在离罗书全不到十米的地方站定,他看到那个跨越大半个城市来给他送零食的人趴在台旁,傻笑地看着另一个人,脸上是他从未见过轻松。

 

看着罗书全笑,他也笑,笑自己,笑在场的所有人。

 

最后一步,他没有往前走。

 

仅一个笑容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

 

“我想回去了,小白。”罗书全看着被他自己转起来的酒杯,“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儿,打个电话叫人来接你吧,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我想回你家。”

 

顾小白推眼镜的手一抖。

 

###

 

孙红雷走出似水年华,天色还沉着,他看见一只蝙蝠,绕过冰凌,上下飞舞。

 

他想掏出手机找打车软件,指纹识别却被严寒冻住没有响应。有时在深夜的一小点不顺就能放大一整日的绝望,让人无处遁形。

 

他该去哪儿呢,既然没有人在等。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认命地沿着河边散步,远离酒吧,远离嘈杂,远离人烟和他熟悉的场景。

 

“他走了吗?”

 

孙红雷听见有人问。

 

谁?谁在问?谁走了?是,走了,都走了,罗书全走了,黄磊也走了。

 

是幻听吧,他继续走。

 

“哎,问你话呢,大傻子。”

 



 

END

 

 




 

 

所有隐藏梗:

  1. 在酒吧里黄磊喝的橙汁兑伏特加是一种叫螺丝刀的低度数鸡尾酒,在南锣鼓巷那一带的酒吧比较常见,后海我不常去不太清楚。

  2. 罗书全提到的‘刚分手的女性朋友’指代的是莫小闵,至于他说缺了点什么,就自行理解吧。

  3. 《黄磊时间》不用说啦,真实存在的。

  4. “没有冲动,就没有诗思”是黄磊出版的随笔集《十七楼的幻想》中的原句,我就借来用了,他那时候写的东西,读起来真是孤独啊。短发梗也是他在小厨FM里面自己承认,在暗恋桃花源之后就再也留不起来了。

  5. “性灵生活的本质是爱”这一段话出自《我坐在皮卓河畔哭泣》一书的序章,是《似水年华》里英送给文的书,不知道是不是开启了小镇青年的爱情观呢。

  6. 似水年华红酒坊应该在乌镇的,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借来用了。

  7. “小胡萝卜是大胡萝卜削出来的”这个来自知乎冷知识…

  8. 金庸先生在写天龙八部的时候确实是参照徐志摩的形象描绘的慕容复,四大恶人之一的云中鹤,取自徐志摩的号,可见…至于扫地僧说的“尘归尘,土归土”,大概同他的父亲在大陆政治斗争中离世,他最后感慨又淡然的心境一般吧。

 

 

 

 



虽说没有什么用只是一些胡言乱语但还是希望被看到的作者后记:

一直很想码的换妻梗,还是太不自信了吧,对心理和性格的把握完全没有概念,这篇熬了挺久才写完,写完不敢发,却还是矛盾地想看看你们的想法,所以还是发出来了。还是短篇适合我。

其实很希望自己能分析清楚为什么他们只对彼此合适,但是写着写着,不是偏向意识流,就是把自己绕晕了。

我没有看全男人帮,对他们的设想不尽完善。我觉得顾小白想象中的感情是全然理想化,浪漫化的,像是给莫小闵的surprise,他会计划为一些细枝末节策划很久,但也会忽略伴侣对平淡生活的向往。黄磊喜欢他的浪漫,也沉醉于此,只是这样终究是长久不了的,顾小白对安定没有概念,他活在文字里,他喜欢漂泊,黄磊在遇到他之前也没想过安定,连孩子都不想要,但某一个特定的人会让他想长长久久地安定下来,平平淡淡的生活,像一个传统的幸福家庭。他的控制欲强,心思也重,因此他对安全感的要求很高。这两个人都敏感,对感情的理解都很深,但偏偏又不同。但孙红雷不同,他是黄磊可以完全依赖和信任的。不会给人漂泊不定的不安全感。

孙红雷个性很强,但有点神经大条,罗书全能忍,但他不会说,这段感情里他是很累的,他是在强迫自己去包容,去贴近孙红雷的生活,而没有试图去改变这样让人疲劳的轨迹,孙红雷恰恰是需要沟通的,他和黄磊之间正好存在相互依靠的关系,可以毫无顾忌地指出对方的优缺点。而顾小白也正好缺罗书全这样一个极其善良无杂质的倾听者和追随者,一个完全理想化的人设,罗书全对感情的望而却步也是顾小白能够指导他,带他一起走的纽带,雷磊两个人都看得挺通透的了,不说破也没关系,该说破的都能点出来,谁都轻松,各自欢喜,小打小闹也只是增进感情的良药。

故事的大纲(或者说前情?)是这样的:顾小白和黄磊试图借一段旅程挽回感情,却在酒吧畅聊到深夜,发现真的不合适,就分手了。孙红雷是在这里拍戏,罗书全来探班,深夜在酒吧喝闷酒,遇到了刚刚脱单的顾小白。

还有就是称呼的问题,黄磊习惯性宠人,喜欢在人名后面加小,小白很适合他来叫,一点违和都没有,但是感觉顾小白管黄磊叫磊磊的话,就有点奇怪,黄磊相较罗书全来说是比较强势的,就像极限挑战里面,只有孙红雷叫磊磊会很自然,脑补一下迅哥小渤叫磊磊都会奇怪,一个是年龄的原因,一个是磊磊比较接近昵称,真真正正的昵称。

 

所以,我就,没有让,顾小白,叫黄磊。一个,称呼,都没有。嘿嘿,我是不是,很聪明。

(去死)

 

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啦,很希望在评论区有交流呢。

最后表白所有写顾罗,写分手戏码,写俩人心路历程的太太们,你们真的是,太厉害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番外呢?不过以我的能力应该悬了吧…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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