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磊/菠萝】七日(第三日)
立个最近坚决不开新坑的flag,让我在坑底慢慢撒土吧.....
这个设定自己大概是能接受了吧...
---------------以下正文---------------
(第三日)
死者七日一返家,古绝七字一回文。
古埃及的时候人们觉得活了七天就是一个循环,不管用药与否,伤寒杂病,七天可愈,再不济,也是七的倍数。
一条热搜不出七天就能被淡忘,满腔热情通常七天就冷却殆尽,七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古人知道,今人也知道,于是四十九天时和尚就来超度亡魂,孔明先生也饶过了孟获,画家用原色调出七彩,大夫调着气血养着七情。
人们对七日的供奉从未离断,只是从明面转入暗里,从刻意化为无形,以至于到了最后,他们连自己正在供奉着这个循环的事儿都忘了。
星期一,黄磊的工作走上正常轨道,与孙红雷的会面安排在下午。他先是去见了一个强奸杀人的死刑犯,刑期就在次日,眼前八尺高的汉子缩在狭小的铁椅里,完全放空,眼窝干瘪,泪不见一滴,黄磊只能勉强听到他喃喃低语,反反复复地说想再见家人一面。
可他的家人早搬离本地,移居到一个海滨小城去了,坐的正是他入狱当天下午的那班火车。没有人告诉他,一直到现在。他的眼神发直,像笼了青灰色的死人的眼,模糊的瞳孔边缘不规律不受控地抽动舒缩。面皮黯淡,头颅硕大,脖颈和肩膀却瘦骨嶙峋,活像在绝症边缘匍匐待毙的难民,那神情已经涣散到不能用悔恨来形容,那是一种深彻入骨的空洞,连绝望都没了。家人现在对他来讲不过是一个符号,一个图腾,一个未竟的事业,一个死亡之前的关卡,因为他怕是连人脸都看不清了。
黄磊于是隔着铁栏,把手伸进去叫他握着,说了声:“我们在。”
隔了几秒,那人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直到最后泪已经断绝,干涩的嚎叫仍在他喉咙里回响,黄磊离开的时候也未停止。
如果说他需要的家庭只是一个符号,那家庭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呢。
黄磊随手翻了翻大学时的课本,觉得这和斯金纳箱子里巴甫洛夫的狗差了十万八千里,毫无建树,毫无新意。他整了整衣领,开始思考中午要吃什么。
午休结束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想出来,就饿着肚子去看孙红雷。
“你们这里的伙食挺好,”孙红雷评价得很中肯,“馒头跟我幼儿园那会儿吃的差不多。”
“你爱吃主食?”
“爱,爱吃面食。要是有下饭菜更好,可是你们菜都淡,连点儿盐都舍不得放。”说到这儿,孙红雷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想家里的饭了?”黄磊问他。
“嗯?”
“我说,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不想家,”孙红雷突然笑起来,笑得黄磊不知所措,“一点儿不想,没什么可想的。”
“.…..”
“我就是,想我妈做的赛螃蟹。”他不笑了,停得猝不及防。
“赛螃蟹。”
“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螃蟹,就吃那个,”孙红雷越过黄磊的头顶,愣愣地盯住墙上的老式时钟,再没瞧别的地方。“比螃蟹好吃啊,那菜,真是没的说。”
“你有没有,想见的人?”黄磊看着他的脸,鬼使神差地就想问这么一句。
“这可多了,不过你得问有谁还想见我。”
“你想见,我可以帮你劝过来。”
黄磊说得斩钉截铁,孙红雷有些疑惑,他确信这超出他的业务范围了,他只需要听,听一些无关紧要,即将入土的话,而不需要反过来为自己做什么。
“家人,朋友,爱人,仇人,谁都行。”黄磊见孙红雷迟疑,并不打算放弃,紧接着往下罗列,“只要你还有话想跟他们说。”
“你今天怎么了?遇上事儿了?”孙红雷的眼皮跳了跳。
“如果他们没离开,就说明他们可能不想走。不是可能,他们一定不想走。”
“你上午去见谁了?你是不是病了?”
“他们都没想着逃避,你在躲什么呢,你害怕什么呢,你为什么不说,你得告诉我呀。”
“黄磊!”
“.…..”
好不容易让那个絮絮叨叨的人停下来,孙红雷瞪着眼睛,看着几乎要神经质的心理专家,心底生出点异样,这种感觉可能从一开始就有,只是被周一的例行烦躁放大了。他有些惶恐,有些焦虑,虽然这些在周五都会灰飞烟灭,但他作为人的天性仍保留了他惶恐和焦虑的潜能。他感觉到一种躁动的烦闷,面对着眼前这个人,他想说的,他想说而不能说的,他不想说的,他本不想说却脱口而出的,汇聚成了一条蜿蜒参差的河流,闪着光从紫色的雨幕中缓缓流过。
“对不起。”道歉的是黄磊。
“…为什么,你道歉做什么?”
“明明该是我来听的,却还要你听我讲乱七八糟的话,我真是,唉算了,对不起,你继续说吧。”黄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瑟缩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磊磊,”孙红雷低下头抬眼开始寻找对方的目光,这个称呼几乎没有意识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从他嘴里蹦出来,“我愿意听你讲话的,磊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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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我吃不下了。”黄渤举着筷子作出投降状。
“不好吃吗?”黄磊关切地问道,自己也夹起来尝了一口。
“好吃,好吃,不是,我不,我是吃不下了,不是不好吃啊师爷。”
“这盘跟第一盘哪个好?”
“这盘。”
“跟第二盘哪个好?”
“...这盘。”
“跟第三盘哪个好?”
“师爷,师爷您先等会儿,你要干嘛啊,”黄渤快哭出来了,“我论文已经在收尾了,我最近没逃课,我有好好给罗志祥带饭,我没有勾搭其他女孩儿,我做错什么了师爷。”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渤,我就让你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啊。”
“哪盘最好吃?”
“就这盘。”黄渤拍着肚子打了个嗝,顺手指了指还剩一多半的最后一盘。
“怎么个好吃法?”
“姜末的辛辣适中,炒鸡蛋火候刚好,跟醋一搭特别配。”黄渤剔着牙想了想,“不是师爷,您用不着这么强迫症,志祥他啥都爱吃,你做的他都爱吃。”
“你有病吧。”黄磊本来眉目带笑,听了黄渤的话瞬间变脸,白了他一眼,“这不是给罗志祥做的,你自己给人家定外卖去,我不管了。”
“啊?师爷别介呀,您去哪儿啊,您给谁做的啊?”黄渤追着他一直到门口,又被推回屋子里,眼睁睁地看着门在眼前拍上,临了也没得着答案。
“见了鬼了。”他嘟囔了一句,走回饭桌,又捏起一块炒鸡蛋放进嘴里。
别说,确实有螃蟹味儿,师爷这手艺也不知道便宜哪孙子了。
(TBC)
献给一直活在对话里从未出场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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