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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大怂货
出尔反尔

【全员向】乌有之地(5)

本章菠萝撒糖,预计雷磊下章见面

(可能有部分情节描写令人不适?)

传送门:【4】

例行感谢不离不弃以及评论的小天使们!



---------------以下正文---------------



五、


黄渤一个接一个窗户地往上数,在二楼那一排尽头停下。右侧端是215,窗户暗着,窗帘半掩垂在房间里。往左,也是暗着,窗帘紧闭,连纱窗都没开。再往左。

 

213房间开着灯。

 

是他,是黄磊,黄磊带回了一个不婚者。他被无数惊人的信息控制,仅剩的清醒驱动分析能力高速运转,但都指向了不可能的结果。

 

“308号房客,请来到台前。”

 

被叫到的人猛地颤抖了一下,灰白色的面孔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哆嗦着站在人群中,看上去像刚咬破蚕茧爬出来的成虫,干瘪潮湿的丑陋翅膀在身后耷拉着,留下一行令人作呕的水渍。他没有动,嘴一张一合,用力地呼吸着室外清新凛冽的空气,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次喘息莫过于此。

 

“请您上台,先生。”发言者也保持着原先的表情,没有松动,声音也没有变动,只是台旁的两个守卫像得到默许一般向人群中走去,穿过自动让开道路的猎人和他们污秽的猎物,扭住308房客的双臂,把他拎到前面。

那人依旧一声未吭,疼痛已经无法使他发出一个完整音节,只能像刚出生的婴儿,为了通畅气管和肺部的粘稠液体,而努力抻长脖颈无声地叫嚷哭喊。

 

“我没有,我,我没…”他嗫嚅着谁都听不见的短促词汇,大概是在辩解,“我谁都没带回来,我只是,我开枪了,我冲他们开枪了,我打中了一个人,不是我,我没有…我打中了他们…”

 

“请解释这个东西出现在你房间的原因。”

 

一团沾了血的深色织物扔在他鼻子底下,冒着温热的腥气,那是一个人的袖套,一个属于不婚者的灰色麻布袖套。下一秒他捂着嘴干呕起来,多半是出于恐惧。

 

“请解释。”发言者机械的语气又一次将台下的热情推向顶峰,唯一归他们自己支配的情绪,每个人都昂着粗糙宽阔的下颚,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探出天牛角一般的视线,钻到台上。308此刻正像疯了一样抱住脑袋,语言和思考能力被深不可测的恐惧钳制,无法做出半点反应。

黄渤见此景象有些难受,不由自主地拽过罗志祥的手腕,却发现对方在微微颤抖,感受到触碰,罗志祥侧目看过来,瞳孔似蒙着一层紫灰色的尘埃。

 

“渤哥?”他小心地唤着他的名字。

 

“没事,志祥。”黄渤手上施力,紧握住对方冰凉的指尖,温度沿着肌肤,血脉和骨骼在两人之间传送,“没事。”

 

“我总觉得,我觉得我也会变成这样。”罗志祥苦涩一笑,眼睁睁地看着台上疯癫抽搐的人被守卫拖去后台,“他是什么下场呢…”

 

“断手断脚,放归山林,自生自灭。”黄渤一字一顿地说,他并非想无端地增添罗志祥的恐惧,他怎么会这么做呢,他是那么想保护他,想把他装在一个永不破碎,永不黯淡的水晶球里,捧在心口,和这些嘶吼,震颤,死亡和黑暗远远相隔。他所处的温度,将是自己血流的热度。

 

“我最后大概会疯的吧,在这里,之前如果没有那块光鲜的舞台,我可能早就疯了。现在我有你,我有磊哥,我却看到这些,他们一个个还是疯了,我怕,我怕你突然消失,我该怎么办,我也许会像他一样,我会在山林中死去,或者在餐厅,在大堂,在厕所,在任何一个地方孤独地死去…”罗志祥断断续续地往下说,像失了魂,丢了心,令人心碎的灰色气息压在他棱角分明,淡薄瘦弱的肩上。

他不顾黄渤焦急忧虑的神色继续喃喃低语,一如上紧发条,却又拆掉了停止钥匙的锡兵,自顾自地踽踽独行。

  后台突然传出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不绝于耳。甚至让人有听见挫骨斩筋的错觉,308被架出来的时候早就没了声息,不知死活,一张白得异常的脸上全是血渍,袖口和裤腿都空空荡荡,往下滴着浓稠的暗褐色液体。守卫把那具残破不全的躯体塞进一辆旧军绿色卡车,驶向北侧荒野。

 

“小猪,小猪!”黄渤忍无可忍,一把拽过几近崩溃的年轻人,咬着牙在他耳边吼道,“你不会这样,我不会让你变成这样!”

 

“罗志祥,我要跟你结婚。”

 

最后一句话声音虽小,从年轻人耳边闪过,却像雨月下千年一遇的闪电,融进天边的惊雷,直炸的人七零八落,避无可避。

 

###

 

肋下埋了一颗子弹的地方还在渗血,弹头虽然阻止了体液的快速流失,却扩大了撕裂的痛楚,黄磊靠着墙坐在地毯上用临时撕下来的布片按紧伤口,风干了的棕色瘢痕留在指缝间,狰狞万分,他略微仰头,又迫使自己尽力侧脸盯着卧室的一角,以避免过多地暴露脆弱的颈部。数不清穿着夜行服或西装的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调整着呼吸,试图驱散眼前越来越厚重的黑雾。

 

“卧室没有。”

 

二十秒,十九秒。

 

“厕所没有。”

 

十七秒,十六秒。

 

“窗外没有异物。”

 

十三秒,十二秒。

 

“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没有可疑人物。”

 

领头的人一直站在走廊吊灯制造的阴影下,听完汇报才缓缓走出来,他不像那些侍者,也不像任何一个守卫,比起那些冰冷的形象,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又不近人,一种类人的非人物种。他逼近地上坐着的,快失去意识的那位房客,在他面前半跪下,向后扯起他的发梢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你有没有做出背叛酒店的行为。”

 

“不敢。”

 

“为什么提前终止狩猎回到酒店。”

 

“我不想…死在外面。”黄磊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的伤,一脸唯唯诺诺的迷茫。

 

 

“你将为此受到惩罚。”

 

“总比死了好。”黄磊依旧是迷茫的表情,大眼睛无辜的很。领头人盯了他好一会儿,承认这个回答无可挑剔。但一种突兀生硬的感觉硌在他的神经上,这个房客在掩饰某个不可饶恕的事实,但他无法找到。

狩猎完毕号角前的三个小时回到酒店,正门的守卫却无一人察觉,北侧荒原的驻军也没有被惊动,窗外的外墙挂着一道浅淡的血痕,从308室的窗口延续到离213正上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戛然而止,像是试图抛过什么东西下来。监控的结果则更加惨淡,只拍到了他转弯脚步踉跄时飘起的衣角。这堆明显破绽百出的线索,竟无一能指向一个明确清晰的犯罪事实,只有308床头柜的抽屉里出现的袖套提示着不婚者的存在。

 

“鉴于你的违规行为,时间将按情节严重程度进行适当扣除。你需在三天之内找到伴侣,否则直接处以死刑。”

 

死刑是最后通牒。

 

众人潮水般离去,黄磊又一次感到痛彻心扉的荒凉,这是在他从北门潜入酒店,竭力避过一个个他先前探查过的走廊监控,沿着昏暗老旧的紧急出口楼梯爬到三层,撬开308房门,从自己带回的伤者身上脱下半截衣料在床头柜的隔层里叠好,再伪装出外墙的血迹,将管理者的目光强行转至暗着的308室时,都未感到的,深入骨髓的清晰可辨的荒凉,刚刚那个领头人粗暴的拉扯在他发间留下的痛感并未消散。他突然想就这么死去,远离耻辱和孤独,这大概会更好受一些。

只是他不能,和在森林里不能避开那颗子弹一样。

他扶着床沿起身,蹒跚着撞进浴室,但愿不会太迟。耽误了太久,紧张和失血造成的轻微休克让他耗尽力气才能勉强拉开浴缸下面放水的胶塞,满溢的血水水位急速下降,一个紧闭双眼,浑身湿透的人躺在浴缸里,虽然戴着急救包里的简易呼吸装置,脸色仍因缺氧而变得苍白,嘴唇泛起青紫的绀色。

这实在是铤而走险的一步,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伪装出那一道窗外的血痕。酒店的消息网复杂,也灵通,他确信在他回来的一个小时之内,守卫就会出动。为此他需要时间,需要掩护,他需要的太多,却受制于体能和毫无疑问匮乏的资源。所以布局的简陋使得冒险变得必要,308的嫌疑将成为他的唯一隐藏方式。

他把年轻人从浴缸里拖出来,摘下呼吸面罩,拨开他前额上凌乱的发丝,让他侧头清空口腔里的血水,随后俯身凑近他耳边喊起来,他喊出第一个音节,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难以名状的酸涩一齐上涌,让他差点落下泪来。

 

“孩子,孩子醒醒,求求你,醒醒,求你别死,你不能就这么,不要死啊,我求求你…”

 

喊着喊着,他忘了自己在喊什么,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响,像得不到回应的圣徒,被遗弃在车辙杂乱的街头,像一场不是救赎的放逐,无法理解,无人理解。

脸上一热,他还是哭了,从小声的抽噎,到最后几乎断气,仿佛一辈子的泪水都在今晚流尽,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落泪,也不想知道,他不想克制。

就这一个晚上,让我放纵一次吧。

他向不知名的神祈求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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