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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大怂货
出尔反尔

【雷磊】 孤心 (上)--狼与狐/纯兽化au--

*试水,描写很烂

*真的是雷磊,因为说想写兽化就写了




---------------以下正文---------------






    他仍然挺着胸膛。铁栏外呼啸的冷风掠过他血管丰富的耳缘,随着车辆起伏颠簸,他站了许久,大概有六七个小时,在这六七个小时里他从未有一分半秒俯卧下去。他的前腿直楞楞地戳着几块木板随意交叠铺就的地面,上面还有生了锈发红的铁定,现在也是冰凉刺骨,他小心地避开了那些带刺的金属,不用脚掌去触碰,仿佛那些玩意儿能瞬间将他的体温吸走。他的胫骨僵直,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骨裂的声响,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依然处于一生中最顶峰的时期。他回想了自己曾经称霸过的草原,披着一身灰褐色发亮的毛发在枯草中狂奔,然后宣判那些可怜猎物的死刑,让温热的鲜血浸润犬齿。他在杀戮中收获快感,收获责任和地位,让他得以站上那块最高的岩石,俯瞰众生匍匐在他面前。

    然而现在他与那片草原隔了不知多远,最为棘手的还是四周的铁质围栏。他不去回忆了,回忆往往伴随着绝望,倒不是说他会绝望,他从未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旁人,但打比方来说,当你处于高加索群山的山巅时,想象篝火的旺盛是没有丝毫益处的。

    车厢里恶臭让他几欲作呕,他偶尔甩动全身的毛,好像这样做可以暂时阻止那些臭味的侵袭。旁边没有任何一只生物敢接近他,不论同类与否,都被他散发出的强烈抗拒所震慑,然后退开趴回自己的角落里图个安全。这是他所乐得看到的局面,他浅棕色的瞳孔望了望远处的几只土狗,他们的四肢瘦骨嶙峋,肚子却又圆又大,极不协调的比例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地狱里某个神牵出来的宠物。而自己那些曾经的同僚,一个个瑟缩在暖和的狭缝里苟且,眸子早已失去了霸主该有的光亮,倒与那几只土狗的贪婪和谄媚有几分相似。他咧开嘴,从喉咙里逼出几声低吼,试图将他们唤醒,但除了让他们觉得更加恐惧之外别无他用。

    这趟旅途依然在进行着,穿透夜空,在黑暗中发出点点莹绿的光。

 

    他又一次和前面驾驶座里那只通体火红的生物对上了视线。光线很暗,但倚仗双方出乎人类预想的绝佳视力,他们得以看清彼此。

    他原先在草原上见过这种生物,不多,稀稀寥寥的几只,从干草垛里箭一样划过,他不是很想将这些小东西列入自己的捕杀名单,他们看起来总是很小,而且狡猾,如果毫无顾忌地去追,可能会陷入得不偿失的境地。

 

    那是一只赤狐。头部,颈背,都被火红的针毛覆盖,胸前是纤尘不染的纯白,显得柔软而光滑。那只狐狸就卧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蓬松的垂尾随着车轮滚过路面上一道道坑洼来回摇摆,末端是和胸前一样的白。

 

    一只驯养的狐狸,人类的宠物,他不屑地想,但没有移开目光,他死死地盯住那双和他有些区别的眼睛,眼沙有些暗红,瞳孔针尖样细小,似乎是收集了所有微弱的光线。弦月,繁星,和空气里的街灯。集中在那细小的一点,再放散出来,所以在暗处才会如此熠熠。

    他有些惋惜,惋惜这样得天独厚的造物怎么成了人类驯养的对象。想到那只赤狐收敛了此刻的锋芒,低眉顺目地躺在主人的脚边,和那些家猫没什么两样,为了讨食而露出柔软的腹部,闭上眼毫无防备地享受人类沾血的双手在他皮毛间猥琐地游走。这幅景象让他恶心,连带着,那只生物也是,从惋惜深处他感到了厌恶和轻蔑。

    不过那只狐狸显然不知道他此时正在想什么。

 

    他曾经有过一个名字,是一个牧羊人的孩子送给他的。他与人类有过接触,那是在他登上巨石,成为狼群统领之前的事。

    当时草原上还有人放牧,牵着连成片云朵似的羊羔漫游。他还小,跟着母亲四处觅食,在草叶后学会了隐藏,将背部的保护色面向天空。但他的玩性太大了,总是想尽办法逃离群体的管制,向着那些他憧憬的,却被明令禁止进入的森林深处进发。

    那只巨大的捕兽夹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噩梦,硬质带着血腥气的锯齿狠狠地咬进他的小腿,几乎刺穿骨缝。尖锐的疼痛夺去了他的大部分意识,他睁着眼睛,却只能看见漆黑一片。他无助地把身体往临近的树干撞去,企图缓解疼痛,但除了把他自己撞得眼冒金星之外,没有半点用途。最后他虚弱地停下动作,学着母亲,用舌面上的唾液去吮吸伤口。他尝到了他自己的血的味道,和捕兽夹上的气味没什么两样,他才知道那玩意儿害死过他多少兄弟。

 

    在他快要失血致死之前,一个人解除了他的禁锢。冰冷的前腿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他也无法跳开,甚至无法看清是什么拯救了他。

    他落入了一个窄小温暖的怀抱,是个孩子,是两个孩子,他勉强睁开眼睛,两个小男孩费力地托起他的身体,然后平放在压平的枯草堆上,远远躲开了那些吃人的铁家伙。

    他们互相对望着,他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所以稍稍放下了戒备,而那两个孩子显然一副好奇心旺盛到极点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考虑他们就这样近距离地面对一只狼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看他的毛,有点泛红了,就屁股那里。”离他近一些的孩子率先开口,人类的语言他听不懂,男孩发出的音节在他听来就是无意义的哼鸣。他抬起头,看见男孩正身处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他染上血的背部,而蹲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孩子眨巴着大眼睛,有些虔诚地看着自己。

    “他是受伤了,不是本来就是红的。”那个男孩深思熟虑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在说话时眼睛会亮起来,有点像那种发声时也会发光的机器玩具。

    “我们刚刚救了他。”第一个男孩肯定地说道,语气骄傲,“磊磊,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头狼的?”

    第二个孩子没有理他,而是站起身来,他站起来也不是很高,轻手轻脚地走到枯草旁边抽出一捧,盖在狼血肉模糊的前腿上,抵御了冷风,他前腿的知觉开始慢慢收回。

    “我知道这里有个陷阱,我也看到那些稻草被压倒的痕迹,很容易看出来。”他奶声奶气地说着话,狼从第一个男孩眼里,看到了如同第二个男孩看着他一样的虔诚。

 

    “我们走吧,他可以活下来的。”

 

    “磊磊我想给他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不如用你的名字好了,叫红雷吧。”

 

    对话末尾,有一只小手轻轻覆上他的前额,他有些挫败,想提醒这个孩子自己和牧羊犬是不一样的,却也懒得睁开眼睛,那个男孩梳理着他前额的软毛,一遍遍地念着“红雷”这两个字,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个名字。

    离开前那个男孩把嘴凑到他竖起的耳朵旁边,严肃地低声说道:“红雷,但愿你以后也可以找到你的磊磊。”,带着这个虚无缥缈的祝福,直到他成为狼王,都没再见过那两个孩子。

    大概是进城了,他猜测,草原上的孩子有一部分会走向城市,在那里搭建第二个家。

 

    这是他最为漫长和清晰的一段回忆,截止到此,他赶紧晃着脑袋摆脱。晚风更加强劲,路边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土狗已经成群地入睡,没有几匹狼还醒着。

    他不抱希望地抬起头,惊诧地发现那只狐狸还在望着他,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只是由于颠簸的缘故,有些红毛散开,寒光一凛,他看到一条明晃晃的铁链,拴在狐狸的颈间,挂锁隐藏在毛发里。这让他想起那个巨大的捕兽夹,而这是狐狸细小的瞳孔,让他想起第二个男孩发亮的眼睛。

 

    过了不多久,他们驶进了第二个长途休息站。他们已经忽略了第一个休息站,为了不惹麻烦,不得不停下来熄火。司机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壮汉,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露出后颈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延伸到剃的光溜溜的后脑,一些青色的花纹在疤痕两边绽开,他的嘴里一直骂个不停,和醉鬼没什么分别。坐副驾驶的人看上去则相当精明,瘦削的尖头下巴,唇髭坚硬,泛着脏兮兮的灰黑色,偶尔侧过脸来,双颊的两坨肉凹陷下去,眼球外凸,外围乌青的一圈,像个肺癌晚期还不管不顾地叼着烟嘴的牧民。

    司机停稳之后,拉起手刹,在昏暗的驾驶室里摸出打火机,在火石上擦亮烟火,蓝色的外焰在乌烟瘴气的空间里撕裂跃动,随即被另一个人扇灭,蛮横地将他脱出车厢,开门的瞬间,冷气泄入密室,那只红狐的感官极为敏感,痉挛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挂在颈间的铁链响起令人齿冷的锈鸣。他的眼里登时流光四溢,仿若流星坠落,一颗颗掉进狼的心里,他身边的土狗在肮脏的梦境中发出满足的呜咽,这让他的惋惜更甚。

    在这样泥泞污浊的环境中,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底部,那只灵性未脱的生灵还没挣扎就被限制了行动。他为那些星星困在牢笼中而惋惜,更为它们本身就丧失了回归银河的理想而惋惜,到最后,他开始怀疑那些星星究竟有没有真正见过银河。

 

    两个人类推搡着下了车,随后两根烟蒂在远离休息站的草坪旁边亮起,他们在寒夜中跺着脚,歇息着长时间血流不畅的脚踝。

 

    狐狸站起身来,朝着后车厢走了两步,停在连接处的玻璃窗前,两条劲瘦修长的前肢笔直地立着,他昂起头来,眼睛微眯,乳白色的脖颈无所畏惧地暴露在灯光下。狼看得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先前那六七个小时都白费,还没有狐狸走的这两步有气势。他瞪了回去,尽管对方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些。

    突然间,他被狐狸身后的后视镜上的小挂件吸引了注意,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挂饰,为了带给旅人所谓的“吉祥和平安”,一个假翡翠的珠子,穿上些乱七八糟的雕刻品,在系上累赘的流苏,串成一串。不过这个不同,取代了雕刻品的是一小块晶莹剔透的骨殖,两面凹陷,中间则圆润饱满,像一只小小的手鼓。他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狼髀石。

 

    狼的蹄腕骨。

 

    这次长途,以及以往千千万万次长途的唯一目的。他们的骨头,他们的皮毛,他们的血肉,最后都要拆分开来,走上不同渠道,走进不同地方,出现在大雅之殿,还是僻野荒郊,他都无从得知。

 

    狐狸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锁定了那个残忍的焦点,他转过来时,眼里多了些怜悯,不过晃了一下就消失了。

    突然间他直起脊背,脚掌按在玻璃窗上,这一举动惊扰了后车厢里大部分生物,土狗开始绕着圈低吠,嗓子里堆满了痰液,为数不多的几头狼也开始焦虑地窜动,狐狸对这一反应感到满意,他低下头,咬住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轻车熟路地扒开了玻璃窗,闯进了后面的世界。

 

    那抹红像是视野里的一块血渍,一道霞光,一朵盛放的花蕾,莽撞地闯进了自己的世界。狼的精神全然紧绷,看着狐狸跃下椅背,轻盈地在交叠的木板上着陆,几乎不发出声响,只有那串烦人的铁链,叫嚣着它的显赫位置。

    狗群开始向那只以外闯入的动物围拢,轮番发出饥饿的噪音。红雷觉得有股郁气挤压在胸口,呲起牙,血红色的牙龈滴着诞水,皓白的利齿吓退了几条虚张声势的土狗,还有几只不知死活地扑上来,狐狸慢慢耸动着四肢,他的周身像打了光圈,在落了灰的车厢里如同一个神祇,足以让余下的生命无地自容。他矮身躲过了几条狗的攻击,宛若一个虚幻的投影,干净利索,径直朝头狼走来。铁链不知多长,在他身后蹭着地面,狼没有动,没有反应,他的心脏随着每一次土狗的进攻而摇曳,但他一步都没有动弹,他处于一个动静的临界点,等待着一个契机。

    那只狐狸还在向他靠近,他随着铁链逐渐拉直,他躲避的动作开始变得艰难,他的吻部紧闭,含着刚刚在驾驶室找到的东西,不肯开口。

    终于一只土狗发现了那条铁链的秘密所在,它踏住链条的时候,狐狸由于突如其来的拖拽停住前进的步伐,脖子后仰,眼露锋利,露出看着战场的神情,那群丑陋的生物迅速包夹上来,在它们腥臭的鼻子即将碰到狐狸的尾巴时,头狼一跃而起,以惊人的爆发力跳到狐狸身前,咬住他的颈部将他向后带出了漩涡中心,结结实实地摁在了车厢的铁栏上。

 

    他小心地收起了犬齿,没有露出太多。此刻他大张着嘴,衔着那束红光,红狐在他身下一动不动,他的脚掌撑在对方两侧,健硕的颈部弯下去,火焰色的针毛搔在他颈侧,带来一片刺痒。他的嗅觉气管埋没进蓬松的绒毛,红狐身上干燥陌生的气味蔓延散开,占领了他的心神。

    他们保持了这个对峙的危险动作很久,直到身后的土狗都灰溜溜地走光,狼才勉强抬起头,放开了狐狸的咽喉,退后一步,慢悠悠地打量。那只狐狸踉跄着从木板上爬起来,在他面前站直,尾巴圈在身边,像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防御。

    他张开细长的吻部,将舌头卷起的物什吐在狼的面前。

 

    是把钥匙。

 

    狐狸弯折了前腿,在他面前跪趴下来,讨好似的将钥匙向狼推了推,然后转过身,面冲着无尽的黑夜,将那只挂锁亮给身后的野兽。

 

    两个人在车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这一单生意又能抽多少利润,他们离阿勒泰塔什肯边防检查站还有大概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只要不出意外,那些钞票会自动流进他们的腰包,他们满意地眯起眼睛,布满眼屎的眼眶里流露出可怖的杀意,他们不曾知道头狼的那些回忆,也不曾知道草原,牧民,成群结队的羊,和那两个小孩,他们的一生与这些都没有交集,却往返在这条罪恶的线路上,将数以百计的野狼送上屠宰场。

    他们掐灭烟头,迎着东方吹来的风搓手,再捂上双颊的皴裂,叫嚷着如果能有一瓶二锅头才最舒服。

 

    再走一趟,走完这一趟好好搓一顿去,车上那匹狼他们费了好大劲才逮着,领头的,看着是纯种,皮相不错,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到了海关把土狗牵到外面打掩护,别让那帮当兵的看见狼,割好的皮和内脏藏好了吗,别露馅了,虽然给他们塞过钱,但是也小心点儿,万一有坏心眼儿的拿了钱还给咱扣下了,那可就栽了,别让人抓着把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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